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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出了农村,却永远走不进城市(二)
发布时间: 2005-03-19 19:03:14 被阅览数: 1504 次
风一直没有停,从晚上刮到早上,从早晨又一直刮到黄昏,昏天黑地。那墨竹的窗帘一直挂着,我没有拉开的愿望。我想那样便把风关在窗外,也便把整个喧嚣的冬天关在窗外了。
  我蜷缩在小屋的一角,写我的日记,把幸福装扮得真实而温暖。
  很晚了,母亲才回来。说对方的小孩老实、能干,是平常人家的,和表妹很般配。可表妹才十九岁啊!还不懂爱情就稀里糊涂地和别人订了婚,就失去了自由。我应该去阻止,可谁会在乎我的看法,甚至表妹也不会觉得我这样是爱她。
没有爱情的婚姻,没有玫瑰的婚姻,我简直想都不敢想,在我眼中,这是多么悲哀与不幸啊!可母亲高兴,我也只好接受她的这种幸福。母亲说:“谁像你,二十好几的人了……”母亲看了看我的脸色,突然不说了。母亲第一次这样说我。既然我已经走出了这种生活,我的婚姻就完全是我自己的事,我不想家里人过问,我把爱情看得相当神圣。
  或许我这样太过于苛求我的母亲,可母亲只爱我而不懂爱情,我不想让不懂爱情的人伤心。
  吃早饭时,母亲一直看我,看我的表情。
  我总不能如此苛刻。
  我说我也可以先在农村订婚,总不能一辈子拖累父母……
  母亲几乎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我。
  想不到我的不沉默比沉默还有杀伤力。可我还是过于虚伪了,尤其是在父母面前,我竟然也是这样的罪恶,我这不是在逼迫父母吗?不如干脆说我根本就瞧不起农村的婚姻,我是一个大学生,不再是农村的孩子,快把他们的希望埋掉吧!
  爱情的路上,我是我,他们是他们。
  我悄悄地对母亲说:“别人家的婚礼少参加,我们家随的礼钱没有办法再随回来。”
  我彻底毁了母亲甘愿为我操心的念头。我在心里解释说这是我爱母亲的方式。
  绿豆突然落价了。据说商贩们也要回家过年。我说:“爸,这是商战策略,咱可别卖。”
  母亲埋怨着父亲。
  父亲又匆匆出去了,说总不能让我们姐弟扛着绿豆上学。
  这个时候我无法抱怨生活,可我除了抱怨又能做些什么?
  我自认为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与不一般也只是现实的一层包装而已。
  生活给我的也只是生活自身,是我自己一直在祈求着装潢。
  新年的气息在母亲整日为之忙碌的餐桌上渐渐地浓了。早饭还未吃完,母亲便问中午想吃什么,母亲说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的,我怎会不明白呢?当匆忙于都市辛辛苦苦用父母赚来的钱买到那一份早餐时,得到的也只是一种本能的需要,何曾有人真的挂念你的冷暖。可我又如何心安理得接受下去?在父母最辛苦最劳累的时候,他们甚至连一颗鸡蛋都舍不得吃,从我走的那一天起,便把一切都留给了我,等着我回来。我能不接受吗?我甚至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不在意的态度,我是他们的女儿,爱我在他们看来是种责任。贫困的生活增加了亲情的厚度,而我却在这种我无法承载的厚度里深深地窒息。在贫困的日子里,爱给我的不仅是感动,还有无助。
  我很幸福,可我总笑不出声。
  母亲削着干瘪的苹果。苹果尚如此,何况母亲呢?如果我再问母亲为什么不早些把苹果吃掉,那岂不是对母亲的一种伤害?
  我看着这些“伤痕累累”的苹果,就像看到了母亲的心。
  快乐与期盼写在孩子们的脸上,而我只能靠回忆来触摸这逝去的新年的感觉。
  我的心满满的,不能多容下别人的一丝快乐。
  我在我熟悉的故事里却越走越远。
  东北人爱贴春联,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红红绿绿的,父亲说那样才有过年的气氛。
  我最喜欢贴春联。全家人一起动手,窗上、门上、井台上,甚至鸡舍、鸽子架上都贴上春联,我甚至在马的额头上,羊的角上都贴上“福”字,只要我能逮住的东西,这一天我愿意不厌其烦地做这一件事,我觉得这才是完满的幸福,幸福就是那种能让每个生命个体都能感受到幸福的那种感觉。
  我伸出手,希望小鸟也会因我的祝福停留,可事实上我这又岂不全是为了自己?我自制着感动,自制着施舍,自谋自划也只是导演着自己的幸福。我怕自己不幸福?还是担心自己无法再继续原来的幸福?
  旧的春联上面贴上新的春联。
  我不禁要问:“明夕是何年?”
 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鞭炮味,整个小山村都喧闹起来。母亲在厨房里煮年夜的饺子,我一个人看着春节联欢晚会,想不到我会这样平静。舞台显得太挤太满了,演员的衣服颜色也太艳了,好像所有的幸福都是点缀出来的,辉煌得没有滋味。我想是不是幸福太满溢了,把我惯的。
  可我追求的幸福满溢了吗?我无法回答自己。

  穿街走巷地去拜年在我来说总有一种夸耀的味道。村里人总以一种羡慕的眼光看我,可我反而胆战心惊,甚至目光都不敢离开地面。他们怎会清楚,他们眼中的不平凡的我其实是多么的平凡。
  我不敢接受他们的恭维,我不敢在众目睽睽中拾起这种优越感,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对生存的那种不安与焦虑?我去哪寻求我的不平凡?我何曾有过不平凡?
  生活处处与我作对,说他们羡慕我,不如说他们在痛苦地折磨我,让我丢不开梦幻又找不到现实。
  我被悬挂在空中,在不安中挣扎着死去。
  我终究没去给舅舅拜年。母亲说她也不勉强我,我知道我伤了母亲的心,她受不了别人说我把人情味丢了,可我放不下我所谓高傲的自尊。对于贫穷的我来说,亲情与乞讨在富贵面前被无情且无形地画上了等号,而在这等式里,我也终于看见大学对我的改变,我不知道这种改变是来源于一种自尊,还是源自过分的自卑。
  我不想再剖析自己。
  日子总该在平静中流淌,我也不想太为难自己。
  夜里突被弟弟推醒,弟问我嚷啥,我的样子很傻,只说自己很少说梦话。边宁坐着火车走了,把我一个人扔在空荡荡的车站。他什么也没对我说,任我呼喊也只给我一个冷冷的远去的背影。耳膜里还震荡着火车远去的声音,那声声呼喊还令我抽搐不止。我披衣下床开始写日记。弟说我有病了,我也清楚一直以来我都病得不轻。日记里写满了他的名字,我不明白何苦深夜里还这样来摧残自己,让我的灵魂都无处躲藏。我们按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,那又岂不是更好?
  梦如果是真的,那倒是一种最痛苦的解脱。
  父亲说我不像一个大学生。我对着镜子照了好久,如果连父亲都过意不去,我不知道自己已丑到何种程度。母亲愧疚地说过年没给我增一件衣服。
  我说人都丑到这分上,穿什么衣服都一样,那还真怕嫁不出去?
  母亲说:“不要因为家而苦了你自己。”
  我有那么体谅父母吗?我一直为自己的幸福而努力,何曾念过家?
  我不愿走出家,我表现着对这个家的恋恋不舍。
  我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一遍,把父母的衣服从衣柜里掏出来,洗好,叠好。
  母亲任我折腾。
  我神经质般竟充实起来。
  离家的日子还是那样地近了。
  母亲像打发出嫁的女儿那样为我准备了三天。
  父亲把钱递给我。弟问我:“姐,觉得沉不?这可是咱家一半儿的小绿豆。”母亲说:“另一半儿给你留着呢。”可我留给父母的又是什么呢?是又一年的劳累与辛酸,我岂能不觉得沉?伯父来看我,塞给我皱巴巴的十元钱,邻居的婶子也送来了冬天新鲜的鸡蛋。这个时候,我才发现我身边原来有这么多爱我的人,一直抱怨被爱压抑得太苦,也一直怀疑这样的爱里有一种企图,事实上是自己从未懂得,这种爱不需要语言,也永远没有语言。
  我哭了,却不仅是因为感动,我终于明白这一切与我的大学学历无关。
  父母执意要到站台送我。寒风刺骨。
  母亲紧了紧我的围巾,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我要带走的东西。父亲说:“钱要是不够,就给家里写封信。”
  车终于来了。
  我上了汽车,没敢回头。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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